《魏嵋传》第三回 官官相卫贪字牵 黎民命厄遭涂炭
类别:刘沂生 作者:guanli 日期:2016-07-02 00:13:03
开天辟地五千年,
官贪吏污代代传。
权痴官迷争天下,
黎民百姓遭涂炭。
魏嵋中举的这一年,正当金谷摇穗、高粱晒米的丰收季节,咱们青州地域,突然间台风骤起,摧屋拉房,倒树毁花,大田里的作物颗粒未收。
穷农家历来没有隔年粮,秋冬里的日子,已经非常难熬了。来年春天,又值大旱,方圆百里内,草根吃尽,饿殍卧道,目不忍睹。然而,青州的地方官吏们,却心狠不嫌蔽虱瘦,趁机横征暴敛,加赋增税,搜刮饥民, 已引起民众积怨。恰在此时,青州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抗税捣毁公堂案。
这一案件,是由旗城的骁骑尉们残害百姓、致死人命引发的。欲讲此案,且待我向你侃一下这旗城的来历。
青州,东临辽阔渤海,西锁锦绣山河,是我国东方的国防要塞,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,曾一度为历史上南燕国的国都。从晋朝起,到明初止,这儿一直是山东省的首府,政治、经济、文化、军事中心。益都城城高池深,便是它的都城。
田文镜是河东总督,兵权在握,势倾朝野,连皇帝老儿也让他三分。清朝雍正八年,他向雍正皇帝三次奏请,要求在益都建设旗兵营镇。旗城耗时三年,于雍正十年建成。于是,青州始有南北二城。南城俗称南阳城,为府、县衙门所在地,汉民聚居之处。北城俗称旗城,专为满人而建,驻扎为维护清朝统治而设的八旗兵马,以及随军的家属。八旗兵马,在一品驻防将军、二品副都统及协领、佐协、防御、骁骑等的指挥下,共有步、骑兵6000余人,连家属多达万余人。
青州旗兵的权势极大,不止是青州,而是整个山东、甚至半个中华的真正统治者。这儿的兵将,直接受皇帝调遣,可派往任何一个地域行使军令。清朝道光二十二年(公元1842),英帝国主义兵犯我国南境重镇镇江,青州旗兵曾奉诏赴镇江参加抗英卫国战,写下了一页光辉的史迹。
当日,英军四面炮轰攻城,清兵鏖战死守,战况十分激烈。最后城陷,清兵用大刀、长矛对敌人的火器,展开了惨烈地巷战。清兵武器低劣,被杀得横尸满街,鲜血漂鲁,罕有幸存者。有一个青州旗兵,姓哈名勇,外号恨天高。他个大体伟,坦胸赤臂,简直杀红了眼。一怒之下,手举一柄长矛,猛地将一个英寇挑了起来。那被挑英寇疼得伸腿蹬脚,呜哩哇啦地用半生不熟的华语向他的同伴求救:“杀——他,救——我!”
于是,另两名英寇应声扑来。这个勇士怒喝一声:“来吧,老子杀一个够本,杀两个赚着!”他来不及拔枪,又奋力向那两个英夷刺去,像串糖葫芦似地将三个敌人挑起来。他威严地立在战阵中,发出一阵撼山动地的大笑声:“哈哈哈……谁敢欺我中华?来吧!老子奉陪!”最后,他被英夷们乱枪射死。虽然魂归极乐,却依然尸身不倒,巍然而立,怒目而视,吓得英夷们畏葸不敢近前……
这真是:
泰山压顶腰不曲,
中华健儿无脓包。
强敌当前何所惧,
无畏战士称英豪。
后事少叙,言归正传。
青州旗城,规模恢弘,布局严整。旗城南北长二百八十丈,东西宽二百四十丈,占地一千一百二十亩。长含天上二十八宿,宽隐地上二十四节气深意,的确讲究。城墙高一丈五寸,底宽一丈二尺,设四门,南“宁齐”,北“拱辰”,东曰“海晏”,西曰“泰安”。城外护城河环绕,水深壕宽,惟有吊桥可作通途。城内以八旗十六佐布局,正黄、镶黄居于北,正白、镶白居于东,正红、镶红居于西,正蓝、镶蓝居于南。进南门,东有“万寿宫”,形似北京的“太和殿”。西有“同知府”,是旗城的司法机关。正中十子口东侧为“将军府”,亦称作“大人府”,是将军的公堂。
旗城的规模,当初计划岂止于此?清王朝为了“保障东蕃”,“福绥黎庶”,原计划建一座规模浩大,富丽堂皇的,以南阳河、北阳河、东阳河、西阳河为天然护城河的驻防兵城,较现在的旗城,何止大十倍?当时的督建官田敬山,是河东总督田文镜的侄子。田敬山本来是一员虎将,在战场上也曾立下过丰功伟绩。而今他依靠叔父朝廷权臣的虎威,在承建期间,网络贪僚、奸商,改图换样,偷工减料,坑民祸国,贪吞公款,私饱中囊,缩建成了现状的旗城。
当年雍正爷朱批的旗城规划,南北长近五十里,东西宽达十里。城的北半部分,设有广阔的习农场、练兵场、狩猎场、望寿山、颐寿园、赛海糊;南半部分为建筑群,除将军府外,尚有官衙五十七座,建有普恩寺、福应寺、弥勒阁、关帝庙等寺庙。城内还有仿北京太和殿的万寿宫。雍正在规划图上朱批“拟为中都”四个御笔。万寿宫,即是皇帝出巡居住的行宫。城中仅普通旗兵住房就有四千余间,院内厨房、厕所、洗浴间一应俱全。另外,城内还有数以百记的官员家属四合独立院。结果,竣工的旗城,按计划完成的,十不之一,那些普通旗兵与家眷们住的院落里,甭说洗浴间,连个厕所也没有。要想便解,需漫街过道,跑出老远去。有些人憋急了,竟拉在裤筒里。因此,八旗子弟们愤愤地叫骂道:“奶个×的,咱个的茅房,让田大人给吞了!”
不久,这个叫骂的八旗子弟,竟被抓进同知府,以“犯上罪”割掉了舌头。
旗兵们也曾联名上告。然而,田敬山与那些都统、协办们早已连成贪线,结成贪网,背后又有田文镜撑腰,岂能告得动?
这真是:
欺上瞒下结成网,
大贪小贪紧相连。
欲待破网捉蠹虫,
犹如蚂蚁撼泰山。
为了建设旗城,田敬山下令,廉价强征农家的土地,使得数千家农民家破人亡,妻离子散,四处逃亡。
不只活人的日子不得好过,就连地下的死人也不得安宁。
钟家庄的钟羽正,字淑濂,号龙渊,是明朝的工部尚书。他为人刚正不阿,一身反贪抗腐铮骨,是神宗、光宗、熹宗、思宗四个朝代的元老。生前,风水先生为他看下一块风水宝地,身后能令钟门涌现“斗米之官”,余荫绵绵。故后,钟羽正便安葬在那里。田敬山在旗城里建的“将军府”,就坐落在钟羽正原来的墓穴之上。据说,此举是为了破钟家“斗米之官”的风水,以免大明朝死灰复燃,动摇满清的江山。
这真是:
枉为一代忠良将,
死后尸骨难安宁。
改朝换代,
管你功不功.
南阳城北东店村,有一个姓何的大财主,家中的千亩良田俱被强征,连祖坟里的祖爷也被开棺扬骨。他曾愤愤地对人说:“这哪里是官府,简直是土匪呀!”
不知是谁,将这话传到田敬山的耳朵里。田敬山派人将何老财抓去,质问他:“老小子,谁给你的胆子,竟敢反对官府?”
老财不服,辩驳说:“家有家规,国有国法。你们的国法,是这么定的吗?是否拿出来看看?”
有人竟敢在他田将军面前说个“不”字,传将出去,那还了得?于是,他着人将老财吊在梁头上,一顿没头没脸地暴打,只打得老财鼻口出血,体无完肤方止。
老财咽不下这口气,花重金探听到田敬山贮藏贪金的金库,抓住了田敬山的把柄。他不惜家资,倾囊买通京官,一直告到雍正皇爷的御案上。他知道,老虎屁股并不好摸。已经豁上老命了,还在状卷的末尾,向雍正坦陈己见,希望雍正能开门纳谏,约束手下的官员们,给百姓一条活路,莫要加速清王朝的不归之途。他知道,这很危险,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。家产已尽,何必赖活?
这个何老财呀:
拼命撞击天罗网,
铤而走险搬贪官。
哎呀呀,
贪网犹如铁板固,
何异石头撞鸡蛋。
贪网再固,有时也会被撕裂。
雍正在历史上被称为暴君,其原因是他的吏制严明,想抑制清廷官员们的腐败劣风,杀得贪官污吏多。那些贪官污吏的余孽们,摇笔弄墨,对隆正大加攻击,极力歪曲他的形象。雍正接到告田敬山的御状后,勃然大怒,想不到他的贪僚竟大胆到这种程度,连他的御批也敢亵渎。他拍案而起,愤曰:“岂有此理!竟敢贪到我的头上!”
处理此案,的确令雍正大伤脑筋。官僚们的贪风,已经在动摇大政的根本。他明知此案与田文镜有密切关联,碍着他是朝廷的股肱,还真不能失去他。然而,细读状词,其结语虽然芒如针,利似剑,却也实事实论,切中要害,令他心服,不由不冒一身冷汗。他对此人,既恨又爱,想杀杀不得,欲用不敢用。那结语倒是如何写的?且录下来,一读为快:
古人云,君王天下者,应以民为本。若无民,何以养君?若害民,实为害君。田敬山借营满城之机,中饱私囊,害民坑国,已达人神共愤之境地,实为大清为政之耻!
在下明知,田敬山官高势大,下有喽罗,上有靠山,中有同流贪伴,牵一发而动全局,动一伍则连一串,欲待清除,难,难,难,即使皇上,也须掂一掂。然而,此等蠹虫不除,又怎安黎民?怎卫江山?请容在下直语:昔日亡明者,未必为清;未来亡满者,兴许非汉!
雍正思之再三,终于下了决心。他把田文镜宣来,将宗卷向他面前一掷,冷冷地言道:“田卿家,此事由你引起,此官由你举荐。此案,还是由你审理吧!”
旗城贪银案,田文镜心里明白。自然,他也没有从中少刮油水。接到雍正的宣招,早已吓得两腿竞竞。听到雍正如此发落,他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,赶忙叩拜说:“微臣知罪。有谢恩宠,我会向皇上有个交代的。”
田文镜鬼精灵,惟恐案件将自己也牵进去,于是一狠心,丢车保帅,率兵掘开田敬山的藏宝库,抓住了田敬山贪赃枉法的铁证。建城贪案太大,田文镜不敢自专,开堂时恭请雍正听审。在铁证面前,田敬山无法抵赖,只好低头认罪。
对于此案,雍正深有感触。他铁青着脸,斥问田敬山:“属僚似你,何以立国?”
田敬山哭丧着脸,回道:“回皇上,当时我只想到‘我’,没有想到‘国’。”
雍正气得将公案一拍,喝问道:“混帐!国字不存,我字安在?”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田敬山再也“这”不出话来,吓得瘫倒在地上。
这田敬山以为有叔父保驾,不至于命丧黄泉。不曾料到,田文镜却当堂判他吞金而亡。而后,田文镜又判令将田敬山的头颅割下,高悬于宁齐门城楼上示众百日,以警来者。大热天,何用百日,还不到十天,田敬山的头颅,便化作血水,滴滴嗒嗒,臭烘烘地流下来。
对于那陈老财,田文镜虽然恨得咬牙切齿,却也不好因告状而公开治他的罪,只得违心地赞他“壮举可嘉”,放他一马。这陈老汉自知捅了马蜂窝,不敢在益都久住,举家迁走,不知所往。
田文镜在审理案件时,只下挂,不上连,小贪抓了不少,上面的大贪自然一个不牵扯。结果,田文镜还得了一个大义灭亲的美誉。雍正爷手大难捂天,他心里明白,装作胡涂,也只好罢了。贪僚这么多,能都杀了吗?
这真是:
黄鼬审理偷鸡案,
为遮贪脸狠狠判。
背后满把连心泪,
抽抽噎噎肚里咽。
我的妈呀,
不得不舍子,
做做样子给人看。
田敬山这员沙场宿将,其结局竟是尸横法场,真真是:
丰功伟绩全泡汤,
身首异处抛法场。
黄泉路上多寂寞,
财色两空泪汪汪。
咳,
欲待悔时已休想。
此后不久,旗城将军府门内雪白的影壁上,绘上了一头巨大的怪兽。那怪兽,满身鳞甲,似龙非龙。它张着血盆大口,瞪着两只怒目,逼视着进门的每一个人,令人望而生威,欲进却步。
这个怪兽的名字,叫作“贪”。据说,它专门吞食贪官污吏。绘制这头怪兽的目的,是告戒旗城的官吏们,千万不要因贪渎职!其实,这怪兽画得再大,又有个屁用?还不是贪官照贪,污吏照污,一至于达到无官不贪,无吏不污。最后。终于断送了清家王朝。众官都在贪,你说,由谁去整治贪官?不亡邦换朝才怪呢。
从此之后,青州一域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::
南阳城北米粮川,
化作旗城锁海关。
步入城门何所睹,
惟见天下第一贪。
贪,贪,贪,
张牙舞爪,
势欲搏天,
此为吞贪巨兽,
还是卫贪大贪?
且待后人去论断。
大凡贪官,或因贪而色,或因色而贪,或是色贪具备的双料货,不一而足。田敬山的落马,也离不开一个色字。不信?请看!
青州有“先有森盛后有北城”之说。
森盛掌柜的,本来是浙江绍兴的一个小混混,家里穷得叮当响。家里虽然穷,却有一个美似天仙的妹子。他这个妹子,下生身上就带有一股微微的人参花味,于是便给她取了个闺名叫参花。
参花乖巧,父母早亡,从小跟着哥哥生活。哥哥来益都混穷,将妹子留在家里不放心,便将她也带了来,在益都东门里北营街上开了一家小酱菜铺。
这个参花,不但貌美、身香,手艺也巧,腌得一手好酱菜,人称其为酱菜西施。于是,四里八乡的人们,都愿来这个小铺里看美人,闻花香,品酱菜,她家的生意也便分外兴隆了。因此,人们私下称这家酱菜铺为参盛,意为“靠参花而盛”。待他家靠贩卖木材暴富之后,也便顺理成章地以森盛为字号了。其含义,自然是“靠森林而盛”。
这“参盛”何以会暴发为“森盛”呢?说来话长,待我侃来。
旗城承建官田敬山,长得身高围粗,看貌相耷拉眉毛三角眼,勾勾鼻子夹板脸,实在不敢恭维。别看其貌不扬,却是一个色鬼。他吃酱菜上了瘾,又听人们传说参花长得奇美,一时着迷,便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参花家,想探个虚实,看个仔细。
南方人较北方人精明,参盛掌柜的是精明中的精明。他身着短衣,腰搭围裙,头戴瓜皮帽,满脸含着笑,正在那里招呼客人。田敬山一到门头,他慌忙迎上去,知道福星来了。有此等机会,岂肯放过?他那贼眼珠子一转,立即计上心头,毕躬屈膝,殷勤至极,口里连呼:“上客。请,上房里请。”
他将田敬山让进柜房,连连呼唤:“花妹,来客,看茶!”
内房里清脆地应了一声:“来啦!”
内室立即传来涮壶声、沏茶声、刷碗声、喜悦的轻哼声。一会,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,门软帘一挑,参花手托茶盘,带着一股微微的清香,风摆杨柳似地走了出来。她,上穿藕荷棉线花褂,下着宝蓝粗布花裤,足踏一双彩蝶戏牡丹绣花鞋,不搽重粉,不画浓眉,小口含笑,清纯可爱,楚楚动人。
参花一到,看得田敬山傻了眼,谗得田敬山身上痒,心里燥,合不拢口,拖不动腿,瘫坐在椅子上,将膝盖一拍,旁若无人地连连叫好:“美,美,着实的美呀!”
参花低眉垂目,将茶盘双手擎到田敬山的面前,微开樱口,甜甜地说:“大人,请用茶。”
“好,好。”田敬山色迷迷的,馋涎欲滴。他藉端茶的机会,顺手在参花的嫩手臂上捏了一把,而后放在鼻孔上嗅了嗅,延着脸说:“香,真香!”
参花满脸绯红,连连后退,转脸对哥哥说:“哥,你看……”
“没啥,将军不是外人。”不待妹子回话,掌柜的又道,“你陪客人坐会,我去沽酒,去去就回。”
“哥,哥……”不管参花怎么喊叫,掌柜的头也不回。
这个参盛掌柜的呀,真真是:
只要金钱捞到手,
何计同胞手足情。
天下贪爷皆如是,
为财可卖祖宗陵。
不用明讲,掌柜的已经琢磨出田敬山的用意。他心领神会,寻个机会溜出去,将这对孤男寡女留在柜房里。掌柜的一离开,田敬山像个谗极的饿猫,窜起来,扑上去,抱起参花来,一顿疯狂地啃咬。那参花虽然领会哥哥的用意,她总归是个黄花处子,并非那种见了男人就投怀的下三烂。她的头摆来摆去,躲避田敬山那个胡子趿拉,臭烘烘的嘴巴,一边挣扎,一边呼喊:“哥,哥呀,你来……”
还未等将话喊完,参花的樱口已经被田敬山那张臭嘴堵住了,“呜呜”的,再也喊不出声来。
田敬山不顾参花的挣扎,将她抱进内室,按在床上,一边用强,一边告戒参花:“好妹子,甭喊,没用的——我就是你哥,亲哥!”
是的,参花喊也没有用。她哥不知躲到哪里去了,门头上的顾客,早已被田敬山的随从们赶走,只有那几条凶神恶煞、手执大刀利剑的帮凶。
参花无奈,只得暗含悲泪,被田敬山强扭着,登巫山峰,游神女峡,度爱河,戏鸳鸯,任其所为……
待掌柜的回到柜房,田敬山与参花早已雨罢云收。参花躲在内房里不露面,隐约传出轻泣声;田敬山依然坐在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,神采飞扬,唱之悠悠:
巫山梦,
恣悠悠,
香气满怀盈怀袖。
何日复见神女面,
再游巫峡,
重会温柔。
“好,唱得好!”掌柜的面上冷,心里喜,不以为耻,反以为得。他满口喷着唾沫星子,对那田敬山夸耀说,“怎么样?俺这个妹子,可是参仙子下凡呀。有她补阳,定会官运享通,延寿益年的。说不定,还能双双名列仙班呢。”
此刻的田敬山,依然沉浸在方才的美梦里。听了掌柜的此番话,竟然嘻嘻一笑,无耻地说:“不错,不错,与仙一般,与仙一般,好着呢,好着呢!”
掌柜的闻言,心下暗喜,知道大事已谐。
田敬山虽然是田文镜的侄子,却也出身于荒原,是一个粗野的军汉,何曾搂抱过如此水乡柔女?他被这水乡妹迷得神魂颠倒,不辨东西,怎辨是非,对参盛掌柜的自然是有求必应,让他高价码包揽下所有建筑北城用的木材。自古以来,有权即得势,得势便得财。参盛掌柜的靠着田敬山这棵大树,足不出户,人不离门,东北森林里的巨木便源源不断地廉价运来,而后又化作响当当的银圆,流进了参盛小铺里。
于是,参盛一跃为森盛,成了青州的一个爆发户,开设了名扬青州的“森盛”字号。人们只知“森盛”是一家酱菜铺,其实,它还开着大货栈,连济南、青岛都设有它的分号。
森盛号所在的巷子,从此取名为森盛巷。它的残存巷迹,而今便在我居住的院落中。
有人说,贪官靠着奸商富,奸商凭借贪官发。这话,的确有道理,森盛的发家史便是如此。难怪有人作歌曰:
高楼大厦平地起,
砖砖瓦瓦留贪印。
民脂民膏在哭泣,
点点滴滴流至今。
此为题外话,且言归正传。
满人一统中华后,一族掌权,一人为尊,其余诸民族处于被奴役的地位。满人形成了一个既得利益的特殊阶层,旗人享受特权,大人小孩都吃皇粮,过着不事稼桑,衣来伸手、饭来张口的生活,不解农家之苦。为此,旗兵们经常纵马啃吃农民的青苗而不知惜。当农家责斥他们的作为时,有人竟撇着京腔说:“咋着?大旱三年,耽不着老子大口吃干饭呶,点点苗苗算啥咯啦。”
一天傍晚,又有六、七个旗兵出城纵马啃青。一家户主碰上了,出面劝阻说:“这是俺家的麦子,人不能踩,马不能啃呀。”
青州当地方言,“麦”与“妹”同音。那旗兵闻言,嘿嘿一笑,竟下流地说:“咋啦,你家的妹子,叫我给你采啦?我咋的没得试着恣来着?”
那农民气愤不过,回骂道:“你家的妹子才叫我采了呢,我试着恣来着。”
那旗兵故意呛他,酸溜溜地说:“吆,想起来啦,恣着呢,我连你的妈妈都采了呐,更恣吆!”
“满州狗,你混蛋!”那农民火大啦,破口大骂起来。
“你敢骂我,找打!”住在青州的旗兵,就是骑在青州人民头上的老爷,谁敢招惹?说着,那旗兵便将鞭子举了起来,似欲挥打。
在他们论理之时,又有几个农民赶来,帮着那农户说理。其中有一个银须飘飘的老农,愤愤地责问道:“旗人,旗人怎么着,就可以不讲理了吗?”
“娘的屁,竟敢训斥起格老子来啦,胆子不小呐!”这几个旗兵的头目是个骁骑尉,姓衣名荣。这衣荣长得粗而矮,胸前长满浓毛,布满横肉的脸上有许多麻斑,大眼一瞪如同牛目。听了银须老者的话,他把袖子一绾,向喽罗们下了命令,“给我捋这些狗娘养的们!”
那些旗兵们遭到汉人的斥责,都以为尊严受损,一个个早已气得攥拳瞪眼,恼羞成怒,按捺不住了。一听头目令下,他们一涌而上,抡起马鞭子就打。你可别小看了那支鞭子,实际上那是他们的武器。鞭子是用生牛皮拧成的,里面夹着细钢丝。有的鞭子上还带着倒茬钩子,一鞭子抽下去,用力一撤,能裂下一块肉来,就是再壮的汉子,也难以忍受。没用多久,那些农民便被打得头破血流,满脸是伤。他们的衣服被抽烂,一块块肌肉被裂下,一屡屡鲜血顺体直流,疼得呼爹喊娘,无处躲藏,直在地上打滚。那个白发老者被打得更狠,竟直挺挺地躺在地上,动也不能动了。
待到村里的人们闻讯赶来时,那些个旗兵凶手们,早已跨上坐骑,扬长而去了。那个旗兵头目衣荣,犹似得胜的将军,在马上摇头晃脑,遍行遍吟,作歌道:
旗人的地,
旗人的天 ,
不愁吃,
何愁穿。
大旱三年有何妨,
照样大口吞干饭。
汉人狗命有何贵,
如同蚂蚁,
随便捻。
今日落在咱的手,
叫你以后少麻烦。